有得吃就不產糧、沒得吃只好獨自生糧

(修改後重發)鵺與獅08

原本打算在新年第一天發的,結果在我強迫症發作下磨嘰這麼久才寫完.....

祝大家新年快樂!

正文

“禮”不僅僅是風度,更是對他人的情感和關懷的外在表現。

“誠”要求武士保持誠實,同時要擺脫來自諸如商人階層之類的誘惑。 

* 

啪嘰!

一根被焰火燒得火紅的木頭在童子切的腳下應聲斷裂,他低頭看了一眼,發現炙熱的溫度正順著靴底攀附而上,他踢開阻擋在前的木樁,不以為意的繼續大步向前,直到更為豔麗的火紅在他眼前展開,他漠然的神情才出現一絲龜裂。

「兄長大人。」

童子切身形一頓,最終還是順著話音緩緩背過身。他看到一頭米白色短髮的青年站在白河殿前方帶著笑意望著他,其實他早已分不清這裡究竟是何處,殿外甚至還持續傳來兵刃碰撞的敲擊聲,源賴政英勇的手持雷上動,絲毫不減疲態的每發正中敵軍頭部,而他也不過是順著敵方殘兵逃亡的方向追逐而來。甫踏入殿院,放眼望去一片連綿的火海如佈滿星光的夜幕般佔據他所有的視線,橘色的焰火在他眼中如同鮮血刺激得他喉嚨一陣發緊,他轉過身看著絲毫不掩飾殺氣的青年緩緩向他踏步而來,手中的本體竟也發出刀鳴一般的震耳聲。

而只消一瞬,青年手中的刀尖就已直撲面上,抵達眼前。

「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髭切。」童子切揮刀格開青年帶有挑釁意味的舉動,終於開口時口中的語氣卻冷得如同殿外流淌一地的鮮血般冰冷。

『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

望著童子切冰冷的臉龐不知為何髭切腦中突地浮現這句話,可能是它完美的反應了這場充滿骯髒、邪慾的權力鬥爭並不是一蹴可成的,最早可能是起因於人類貪念?亦或是皇室中人永遠割捨不了的權利慾望?

不管原因遠古的就如同這個國家的起源,傷害已經造成,而它最終的結果,就是這接二連三綿延不絕的火焰。

「兄長大人,你看,你是否也認為這夜色美得就如同當年賴光主上帶著我們討伐酒吞童子那會呢?」髭切被揮開刀劍也不生氣,只是將太刀收回刀鞘,轉身背過他負手就抬頭望著皎潔的月光。聽到髭切回憶起曾經的往事,童子切不自覺放柔了自踏入皇宮以來就冷峻生硬的面容,他看著髭切的背影,知曉他的思維向來是跳脫而不受控制,於是聲調雖是一貫的冷硬,但卻不禁參雜了絲絲柔情的道:「我從來就不曾忘卻過那段日子,不管是你,還是膝丸。」

「我也不曾忘。」髭切輕聲的說著,但接著他臉上卻顯示出如孩童般不解的神色。「但為什麼,兄長,為何今日皇室與源氏會走到這般田地呢?」

沒等童子切的回答,髭切復又扯開笑顏道:「我明白了,是因為“它”對吧?」

「“它”?」

「沒錯,是“它”。」髭切低聲的喃喃自語:「膝丸也是因為“它”而離開的吧……」

「其實他們真應該相信源為朝的話,而不是藤原賴長那個頑固不冥的傢伙,或許今日還能免於如此慘敗的境況,只是他們也沒料到以為與他們同一陣線的平氏早已易主,平清盛在戰前就已被美福門院拉攏,這麼說來平清盛可是功不可沒呢。」

「髭切,你…」童子切不可置信的看著他,他還想說些什麼,卻立刻被髭切給打斷:「兄長,你很憤怒為何我會說出這番大逆不道的話對吧?」

髭切笑道:「其實這些並不是我得出的結論,而是這白河殿的人們在死前,這麼吶喊的。以前的我不懂,為何主上能夠拆散做為“保衛天下的兩把名刀”,甚至造出了一把“冒牌貨”代替膝丸,但就在今日,我終於懂了。」

他緩緩抽出刀鞘中的太刀,一如他們初見那般,目光清明卻帶著一絲遺憾的直視眼前抿嘴不答的人:「兄長,如今你選擇了另一條道路,我多麼不希望我們最終的結果是兵刃相向,人類能為了他們最醜陋的慾望而骨肉相殘,你說,我們現下的境況豈不是與他們並無二致?」

「你錯了。」

「兄長?」

童子切緩緩抬起頭,目光直視他的雙眼,一字一句的道:「做為刀劍,我們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機會。」



下人們來來往往的不停出入老爺子的臥房,獅子王悄悄地躲在距離老爺子臥房不遠的走廊轉角裡偷眼瞧看,他看到一群下人手裡端著的水盆由原先的清澈轉變為淡淡的血紅從房裡出來,而從院內總管與老爺子的長子——源仲綱的談話中他才知道,原來在討伐崇德上皇發動的政變中,老爺子為了保護敵軍偷襲射向平清盛的箭矢,中了一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的傷”,而正因為這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傷”,讓平清盛頻頻派人前來關心,也送了不少養氣補血的珍貴藥材往老爺子的府邸裡。獅子王心急如焚,老爺子這幾日不見來他的寶物房裡,就連每日的功課也落了許多進度,而就在他從下人們的口中得到消息時,卻是他最重要的爺爺受傷了,而他想探望卻不得入其門。雖然童子切曾說過,只有他們歷代侍奉過的其主才能見到他們付喪神的型態,但他還是覺得每個人彷彿都能窺視到他……

對了!童子切!

他像是想到什麼,急匆匆的往來時的路上又奔跑了回去。


「去看過老爺子了嗎?」

獅子王還沒拉開紙門,他就聽到裡頭傳來童子切的詢問聲,他拉開紙門走進去,就看到童子切背對著他盤腿坐著,不見往日的嚴謹端莊,墨黑的長髮披散在背上,上半身未著一縷卻纏滿了繃帶,而一大片血跡從他裸露的肩膀滲出沾滿了繃帶,他看到他吃力地想把身上的繃帶拆掉,似乎是想把手邊盤子上放著的繃帶重新換上,獅子王木然的走過去,伸手幫他從肩膀開始解下那一圈又一圈充滿血污的繃帶,但顫抖的指尖卻總在碰上時又不自覺的縮回去。

「哥哥……」

「你不該來這裡的。」

童子切這麼說道,他的聲調雖是一如往常的淡漠,但此時獅子王卻敏銳的發現,那冷冽的嗓音裡有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虛弱。

獅子王哽咽的開口:「但…但是,若我沒有前來察看,你跟雷上動哥哥不就沒人關心了嗎?」

童子切默然,過了許久他才緩緩開口:「我並無你所想像那般脆弱,要不早在田村麻呂主上那時我就該斷裂在戰場上,而非有機會效忠源氏多年,雷上動也亦同,源氏從不接受懦弱無用之人。」

聽聞,獅子王閉上嘴不再言語,童子切半天等不到他的回答也沒感受到他接下來的動作,於是艱難的轉過身想查看他是否已經離去,卻瞧見小孩兒倔強的抿起嘴,漂亮的眼睛裡滿是斗大的淚水流溢而出。

他默默的在心理嘆了一口氣,趕在他更多的鼻涕與淚水滴落在他身上時,先行一步抓住了他的手。

他讓獅子王坐在他的懷裡,把下巴抵在他的頭頂上,雙臂緊緊的環住他,獅子王僵硬的坐在童子切的懷裡,他怕童子切這麼把他抱在懷裡會影響到他的傷勢,但因為怕弄痛他終歸不敢動靜太大。

「髭切砍的是我的背部,你無需擔心會影響到我的傷勢。」

「髭…髭切是誰?」

「是我的兄弟。」童子切輕聲說道:「他與膝丸同為源賴光大人的父親——源滿仲大人傳承之雙刀,雷上動與我、及他們都曾侍奉同主,只是在源賴光大人逝去後,我為攝津源氏代代相傳的守護刀,他與膝丸則到了河內源氏。」

「那哥哥不是很傷心嗎?明明是兄弟,卻要兵刃相向……」

「各侍其主罷了,只有人類才會為此傷心,對於刀劍來說,忠於吾主,用於戰場,才是刀劍的本分,也是我們身為武器存在的意義。只有人類才會因為手足相殘之事去批評、譴責、甚至是難過。」

「不可能不傷心的吧,明明我們……」

「戰場上沒有多餘的時間能夠讓你傷春悲秋,若你捨去不了這些無謂的情感,到最後無法自拔的,就只餘你而已。」

「那爺爺他……」

「不是的,別亂想。」童子切疲憊的閉上雙眼。「不是他。」

 

崇德的生母為藤原彰子,彰子自小在宮中生長,白河天皇認其為養女,但彰子長大後私生活不檢點,甚至傳出與白河上皇也曾有過關係,但白河上皇依然將彰子許配給鳥羽天皇,成為他的中宮。彰子事後為鳥羽天皇生下一子——崇德,但鳥羽天皇雖表面將其當作親生兒子,但私底下卻將他當成叔父,且對他深感厭惡。此後,鳥羽天皇受白河法皇指示被迫讓位給崇德,是為崇德天皇,而白河法皇一死,鳥羽上皇接任院政位置立即命令崇德天皇讓位給自己與愛妃藤原得子所生的另一個兒子——近衛,而近衛天皇天生體弱多病,本就活不長,因此在這些居心叵測的親人眼裡,就是如同一盤棋子上的兵馬,待他一死,才是真正權利鬥爭的展開。

崇德上皇氣憤不已,卻還是不得不照做,且他知近衛天皇繼任後,未來開設院政掌握權力之事已不可能,此事在他心中成為心結,鬱悶難解。待近衛天皇病逝,崇德上皇提出讓自己復位一說,卻遭鳥羽法皇與其臣子藤原通憲反對,由他的同母胞弟——後白河天皇繼位,為今時政變的後患。

而鳥羽法皇一死,不消幾日崇德天皇即在今日展開政變,而如今崇德上皇的勢力與後白河天皇的勢力互爭的結果,由後白河天皇這方取得全面勝利,自此,由此開啟了武士階級抬頭的時代。

鳥羽天皇在死前預感崇德上皇將作亂,於是將屬於自身勢力的武士——源義朝放至愛妃美福門院那裡,而老爺子所效力的平清盛大人,就在當時就是背叛了崇德上皇投靠了後白河天皇那方,但他的叔父平忠正依然支持原主崇德上皇。而在源氏中,卻各自為主,其中又以源義朝的父親——源為義與他的六個兒子支持崇德上皇。而崇德上皇落敗遭流放,分裂的源、平兩家勢必要為清掃異己大義滅親,平時不和睦的關係,造就了一系列的手足相殘,而源義朝雖向朝廷請求饒命,但在平清盛能不在乎一兩個叔父而處決他的親人的前提下,朝廷理所當然的駁回,而在一系列人倫悲劇下,此舉也如平清盛所料,大大的削弱源家的勢力。

而此後的時代,名符其實正是由悲劇與血親換來的。


「獅子王。」在一陣靜謐後,童子切突然開口:「要是以後,老爺子死了,我與雷上動也不在了,你會寂寞嗎?」

獅子王低頭思考了一會,甫後他抬頭說:「我不知道,因為哥哥自己說過,人的壽命是很短的,爺爺死了我會難過,但我沒想過會跟你分開。」

童子切聽聞後愣了一陣,待回過神卻嚴厲的說道:「獅子王,你太天真了!天下無不散的筵席,人與人之間那麼短暫的壽命都無法永遠在一起了,何況是刀劍與刀劍之間呢?」

 

「所以你也要走了嗎?」獅子王突然問,因為背對著他,所以童子切無法看清他的表情。「你也要跟爺爺一樣,走了嗎?」

童子切靜默了半餉,到了最終,他只能選擇回答獅子王回答他一樣的話。「我能感覺到的,就只有現在的局勢已經不如以往了,而源家,也不再像以前一樣,被推離政治中心了。」

獅子王低著頭不說話,童子切也不奢求他能回答他,片刻之後他只是再次開口:「我贈予一樣東西如何?一個不管經歷多久的朝代,依然能陪你直到最後的東西。」

他將一團毛茸茸的生物放在獅子王的手上,對他說:「這是之前老爺子退治鵺以後,鵺的怨念所留下的形體,當時被老爺子一箭射下的鵺因為深受重傷,被侍從豬早太一刀斬死,但他殘存的怨念化為形體,趁機跑到因為斬過酒吞童子,而有妖力的我身上,但因為他僅存的妖力不足為懼,因此我並沒有把他放在心上而讓他一直跟著,直到我被髭切打傷,他僅存不足的妖力似乎也沒了,才變成如此弱小的體態。就讓他陪著你吧,我們一生中會失去的東西太多了,不管是主人、還是同伴,沒有東西能直到最後,但我希望,還是有一樣東西,是你能永遠握在手上的。」

獅子王輕輕摸著手中正在酣睡的生物還是不說話,但他默認的態度似乎就是接受了這個小東西將陪伴他“直到永久”的舉動。

而就在短暫的愣神片刻,突地童子切身形一歪,抱著獅子王側倒在榻榻米上,獅子王驚呼一聲,身形懸空就跟著童子切一起倒在榻榻米上,他還來不及做出反應,就聽到他身上的童子切傳來由鼻間發出的微弱呻吟聲。

獅子王掙扎的從他身上爬起,他搖晃起童子切沒有反應的身體,再開口時忍不住顫抖的哽咽道:「哥哥…」

「安靜,小獅子。」不知何時進來的雷上動突然蹲在他耳邊低聲說道,獅子王嚇得一個激靈,驚嚇般的轉頭看著他,但他卻發現,一股從未瞧見的疲憊顯示在雷上動的眉色之間。

「雷上動哥哥…」獅子王話語未盡,雷上動立馬做出一個安靜的手勢,接著他伸手在童子切從未舒展過的眉頭輕輕按壓著,他低頭看著童子切儘管深陷昏迷卻依然凝重的神色,掩藏不住心疼的說道:「今晚你童子切哥哥受了不小的傷,你就在此看顧他一晚吧。」

「但是…」

「相信我,他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你,他只是嘴硬不願承認罷了。」雷上動不正經的一笑,接著就伸手扳倒獅子王將他包夾在他與童子切之間,獅子王不自在的扭了一下身體,雷上動卻更加惡意將他的頭顱按壓在他懷裡,獅子王惱怒的想站起,直到聽到一股不加以掩飾的疲倦聲在他頭頂響起,他才徹底打消離開的念頭。

「別動…要是連你都離開了,我可就真的鎮壓不住安綱那傢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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